东南山头排布,几千人分为几股,左中右三翼,立刻向新安军的阵地发起进攻。
……
“准备作战!”中军传下命令。
队长管枫、队副俞玉桂、黄守义等人就叫:“准备作战,铳兵都点上火绳!——注意避箭——”
曹景兴掏出了自己火摺子,就塞在子药袋侧边的铁筒子内,作为铳兵这是必备。
他甩亮火种,将自己火绳点燃,塞放好火摺子后,就抽出火铳后下弯的铜栓机,塞入一发定装纸筒弹药,一推,一卡,就准备完毕。
然后他就蹲到大盾牌后面,前方持盾手是一甲的邢义真,一个神情总是冷冷的年轻人,有妻姜子贞,似乎是归德府夏邑人,说得一口很醇厚的中原官话商阜片。
邢义真话不多,队中兄弟都很好奇他的额头,因为那边有一片很明显的伤痕,就跟二郎神似的。众兄弟都是好奇,邢兄弟给谁磕头啊,这么用力,将头都磕破了。
邢义真身边是孔万金,乃孔万财的哥哥。与孔万财有些狡黠的性情不同,孔万金是个很憨厚的人,孔武有力,就充为大盾手。然后他还有弟弟孔万银,在炮队做事。有弟弟孔万宝,因识点字,被充为书办。
曹景兴静静蹲着等待命令,身边是马小保与孔万财,他们听对面青山残贼已经发动进攻,大鼓声中,尖声怪啸声不绝,似乎正潮水般的涌来,但盾牌挡着,什么也看不到。
大盾牌就这点不好,很影响视线,而且笨重了些,但未装备盔甲,这种盾牌却是必须的。
他们身后还有三甲的火铳兵们,他们成排蹲在后面,也是静静等待命令。
“注意避箭!”猛然各队军官此起彼伏的喝令,曹景兴等人都往盾牌那边缩一点,前方邢义真持着的大盾牌也斜斜内倾。
就听对面弓弦振动,咻咻的声音中,天空都惚若一暗,几百根凌厉的箭矢就是疾射而来,然后前方邢义真、孔万金等人的大盾牌就“笃笃”的响,暴雨似的。
一些箭矢还从大盾牌上空飞过,火铳兵后面,几步之外,是四甲五甲的长矛兵兄弟,他们已将背着的盾牌持到手中,此时挡箭,各人皮盾也是箭落声不停。
好在各人有盾牌挡箭,却是无碍,曹景兴听对面弓手射了几阵,外间匪贼的脚步声也是越来越近。
猛然有军官传令,队长管枫也是大喝:“火铳兵准备作战!”
曹景兴“虎”的一声大吼,与身旁马小保、孔万财同时站起,就是持铳来到盾牌空隙间,将手中火铳探了出去。
他看外间匪贼黑压压的,也不知多少人,看他们凶神恶煞的,持着兵器只是吼叫,已经进入百步之内。果然这帮匪贼非同小可,仅比以前打过的献贼差一点点。
但曹景兴早非菜鸟,一瞥之下,就锁定一个“领头子”一样的匪贼,持铳的手稳如泰山。
身旁马小保、孔万财等人一样如此,经过血火的锻炼,他们已经成为合格的精锐战士。
他们一杆杆鸟铳探着,八十杆黑压压的鸟铳,就是冷冷对着前方嚎叫冲来的青山残贼们。
而他们军阵,三总在左,六总在右,一总四队,二总八队,就是八十面大盾牌,一百六十名铳兵分二列作战。铳兵们后面,一百六十名长矛兵同样分二列作战。
又此次有骑兵队、部分锐兵队、部分掷弹队随同作战,此时他们列阵,就骑兵队一百五十骑列在军阵的右边,锐兵队掷弹队一百二十多人列在军阵左边,各人马匹则移到山头后面去。
面对青山残贼潮水般的进攻,军阵依然静悄悄,若急浪中礁石,岿然不动。
曹景兴持铳瞄着,不时有箭矢从头上飞过,他动也不动。
猛然,他听到一声尖利的天鹅声音,不假思索,就是扣动板机,龙头的火绳下落,他铳托重重一撞,汹涌的硝烟白雾就是弥漫。
曹景兴看到那“领头子”一样的匪贼胸前腾起血雾,他神情有些呆滞,就翻滚出去,同时前方左右一片的惨叫。
曹景兴顾不得多看,就持铳后退,来到大盾牌后面蹲下装弹,同时三甲火铳兵右移上前,来到盾牌空隙间,持铳瞄准等待命令。
曹景兴蹲着,他起拉膛后下弯的铜栓机,里面烟雾腾腾,冒着热气。
他吹了吹,掏出一发纸筒弹药塞了进去,又一推一卡,看火绳没问题,就作好了再次的发射准备。
这时他听尖利的天鹅声音,头上一阵凌厉整齐的排铳声音,前方惨叫声更多,似乎那边匪徒有些混乱,同时汹涌的硝烟更加弥漫开来,笼罩了他的前后左右。
这时三甲兄弟退下装弹,他持铳上前,又来到盾牌空隙间,持铳瞄向外间。
烟雾中,看盾牌外面很多匪贼在惊叫着,如无头苍蝇般乱窜,似乎被两阵排铳打懵了,不过也有很多人大吼大叫,喝令继续上前。还有人大叫:“娘里个腿,他们铳打完了,赶紧冲!”
曹景兴脸上露出笑容,用这种后膛的铳,经常会有匪徒判断失误,他喜欢他们这样子。
看他们冲入四十步,身后又有尖利的天鹅声音响起,曹景兴瞄着一贼,就是狠狠扣动板机。
曹景兴前后打了三发,二排铳兵就是六阵排铳,外面的叫声惨绝人寰,山脚下,密密都是中弹的尸体伤者。
但匪贼可能人多,又第一次面对这种后膛枪,几乎是懵然的直冲上来,黑压压就是逼近盾阵。
曹景兴等人后退,持装填好子药的火铳等待命令,后面的长矛手们则是上前,还有前方的大盾手们摆好了架式。
猛然轰然作响,无数的匪贼撞击在大盾牌之上,邢义真等人咬着牙,狠狠顶住了。
伴随撞击声的,还有刀砍斧劈的声音,猛然一只手从盾牌边探进来,就想把邢义真的盾牌掀开了。
邢义真哼了一声,大刀狠狠劈去,盾牌外面传来凄厉的惨叫,一只血淋淋的左手就是掉了下来。
这时队长管枫命令:“落矛!”
四甲甲长李大银放下长矛,身边谷子贵、吴六斤等人同样如此,长矛放下的声音整齐凌厉。他们前后二排,森寒的长矛从各盾牌空隙间探出,就如獠牙那样狰狞。
“刺!”
谷子贵等人用力刺去,前方血雨洒落,带着声嘶力竭的哀嚎。
各匪贼身上冒出的鲜血,将各大盾牌渲染得一片艳丽。
“刺!”
谷子贵看着前方一个匪贼,又是狠狠刺去,锐利的矛头,从他的嘴巴内直刺进去。
“如墙而进!”队长管枫又是命令,与他同样的,还有各队长此起彼伏的喝令。
邢义真用力提起盾牌,谷子贵等人长矛仍然探着,他们有节奏的吼叫,森寒的盾阵就是逼去。
而透过盾牌的空隙,可以看到那边连滚带爬的匪贼们。
“火铳手上前!”队长管枫又命令。
曹景兴等人正持铳等待,闻听立刻上前,邢义真等人的盾阵也让开口子,让曹景兴等人出去。
曹景兴出了盾阵,立刻视线好多了,眼前无数面如土色的匪徒们,看到他们出来,个个更是尖叫。
“射击!”
一排的火铳兵对眼前的匪贼扣动板机,一线凌厉的火光爆开,眼前就是鲜血的雾潮,惨叫声惊天动地。
“射击!”
三甲的火铳兵越过曹景兴等人,他们汇集六总共八十名铳兵,又是对眼前的匪贼们轰射,让尸体与鲜血更成为这边的主题。
“盾阵上前!”
立刻邢义真等人又上前,密密的盾阵又是将曹景兴等人掩护在后,谷子贵等人长矛放下,又成为两排森寒的獠牙。
“如墙而进!”
“吼——吼——吼——”
邢义真等人提着盾,谷子贵等人持着矛,他们有节奏的吼叫,矛盾相间,森寒的盾阵又是逼去。
他们配合默契,当他们刺杀时,探出的长矛便如沾着血滴的刺猬,当他们射击时,眼前又似乎弥漫开一条烟龙。
他们如墙而进,火铳,长矛,盾牌相间,只是向前,似乎要吞噬眼前的一切敌人!
……
战斗进行到午时,伪元帅冯茂宏、李明祥不得不承认失败,从巳时开始,他们就对那片阵地发动了多次的进攻,但每次都是惨败而回。
尝试从两翼进攻,更惨,他们以步队进攻骑阵,当场进攻者被他们凶悍的精骑战阵踏成碎肉。
下血本以马队攻击他们精骑,他们竟出动手铳骑兵,这兵好怪,打手铳不用火绳,还可连续打三下。二百骑对战他们五十骑,被他们放风筝绕圈子,以手铳在马上轰射,已方伤亡过半,却大多连他们马毛都没摸到。
正慌乱间,他们山头余下马队趁机冲来,长矛马刀,勇不可挡,最后己方逃回的马兵仅十数骑。冯茂宏等人全部马队不过四百多骑,这下损失近半,再也不敢动了。
还有攻击他们另一翼,人人持着盾牌,鬼鬼祟祟的,也不知什么兵种,大军不论步骑逼去,就潮水般的扔来万人敌,当场炸得他们魂飞魄散。甚至趁机反突,从他们进攻的中阵腰部攻入,让那一阵的攻击大军无奈溃败。
最后冯茂宏、李明祥等人绝望,退回庄寨固守,不料对手以盾牌掩护,火铳齐射,万人敌猛扔,又有精兵以铁钩扔上寨墙攀爬,并无战心的残兵们一刻钟就溃败了。
这下溃败,就代表冯茂宏、李明祥等青山残贼的彻底失败,他们退向清华观与巢云观,但对手急攻而来,不到一刻钟,他们又狼狈逃出寺院,继续奔逃。
对面官兵紧追不放,追击战持续到六月三十日,“元帅”冯茂宏、李明祥被斩杀,他们麾下十几个“将军”同样被杀。
而临死之前,他们很多人还不知道对面官兵从哪里来,叫什么名字,跟他们有什么冤仇。
此战还俘获匪贼一千多人,张松涛早得杨河之令,下令尽杀之。
最后青山残贼骨干皆死,四百马队,三千多步卒基本被灭,余下寥寥漏网之鱼,已经形不成威胁。
而此战除了杀敌,收获也不小,如缴获马骡一千多匹,内有战马健马五百匹,骡子驴子七百多头,又有大量的牛羊鸡鸭等。
除此,还缴获匪贼库存白银约十万两,米面豆料一万石,可供匪贼数千人马食用半年之久,这下全归新安军所有。
七月一日,张松涛等人浩浩荡荡搬师回归,再次得到胜利的消息,杨河心中喜悦,不论邳州的积匪,还是外间的流匪,终于都消灭干净,他终于可以安下心来,专注自己的事务了。
不过对此次的胜利,他对外界宣称:“青山残贼犯我邳州,乡兵于长沟附近将其击退,然残贼大部仍在,诸寨建设不可迟缓。”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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