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打镇北侯府的脸,这是向长安人公然宣称,沈家就是叶家血案的幕后真凶!
沈雪笼在长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。她并不在乎退婚,甚至为此有些轻松,可她不能容忍叶超生借退婚坐实沈家杀人灭门的罪行,这很可能成为皇帝推倒沈家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。她该怎么办?
叶超生静静地开口了:“皇帝圣旨在此。”手掌一摊,金闪闪的绫缎刷地展开。
在座的宾客们纷纷起身准备接旨。
叶超生唇角轻轻一勾,慢吞吞说道:“诸位不必行礼,在下没有宣旨的意思。在下奉旨而来,所为两件事,其一,告诉大家。承蒙今上厚爱,在下今天就任京卫指挥使司同知,从三品。”
众宾客面面相觑。京卫指挥使司同知,孔捷被告杀人,案件还没审理,有罪无罪尚未可知,皇帝就将他的官职撸掉,换上与原告有亲属关系的叶超生,这是皇帝向外表示,孔捷的罪。入定了。
沈雪垂眸,从白身一步踏上从三品,看来叶超生的背后果然是皇帝。皇帝封官、授爵、赐婚的一条龙服务正等着他。
叶超生保持慢吞吞的语速:“另一,奉延庆皇帝圣喻,叶超生与镇北侯府五小姐解除十一年前所定婚约,今后嫁娶,两不相干。”他的声音原是极为温润悦耳的。如珠之圆,如玉之润,这句话直呼今上名号,竟似带着一抹阴森的冷意,令座中的众宾客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。
这是什么意思?奉圣喻退婚,叶超生在说他是胳膊拧不过大腿。不得不退了沈家这门亲?他在说这门亲事的毁约不成,不是他和沈五小姐两个人的过错?他在说皇帝插手臣僚家事,为上不尊?不会吧。他叶超生可是皇帝刚刚提起来的新贵,怎么可能说让皇帝不喜的话?
沈雪眸光微凝,叶超生,真的让人看不透,他这样说话。倒是保住了退婚给她造成的名声损失,也不算承认他与叶宝柱有血脉亲缘。凶案再往叶成焕那儿延伸,难免牵强,这却与皇帝的意愿相悖,他就不怕皇帝听着立马砍了他?花狐狸的脖子有那么硬吗?
沈雪站起身来,走到沈凯川面前,盈盈一福:“圣命不可违,爹,你就把信物退了吧。爹爹,你女儿是什么样的人,你还不知道吗,你女儿在想什么,想做什么,你也最清楚,这样子,更好。”
沈凯川望着女儿清冷的脸孔上浅浅的笑容,心如刀绞,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女孩竟要承受这样的羞辱,都是他这个当爹的惹来的,当初怎么就心一软允下了叶成焕和许多多的苦求呢!退婚,即使要退婚,那也轮不到叶家来提,而且是在老太君的寿宴上!叶超生,欺人太甚!
众宾客也不知能说什么,看看叶超生,又看看沈雪,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,这两个人,神情,气质,姿态,风姿,颇有几分相似,怎么能进不了一家门呢?
而那些待字闺中的少女眼睛全都亮了。从三品,这是多少人一辈子也够不着的官职,更何况叶超生又是那样绝顶出众的人,既无婚约傍身,又无莺燕缠绕,那可就是奔跑在群狼前的一只小白羊!
老侯爷沉声道:“老三,谨遵圣命吧。”
“喏。”沈凯川答应一声,转向叶超生,无波无澜地说,“叶公子,随我来吧。”
“沈教头稍等,今天是老太君的生辰,晚辈准备了一份薄礼给老太君贺寿。”叶超生回头唤道,“陆虎。”
沈雪看着陆虎走向主座,奉上一只锦盒,看着老太君的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,心里沉甸甸的,叶超生自称“晚辈”,难不成还对这门亲事有着别样的想法?
乔阁老站起身,清了清嗓子,向老侯爷一拱手:“沈侯,乔某有句话,不知当讲不当讲。”
老侯爷抱拳:“不敢当乔阁老这么客气,阁老有话请讲。”
乔阁老:“沈侯当知,乔某的四弟外放东南甘州府,他有一嫡子,就是我家小七,明年弱冠,乔某斗胆为我家小七向沈侯,向沈教头,求娶贵府五小姐。”
简少华暗自高兴沈叶两家解了婚约,正在想如何猎取芳心,突听得乔阁老出言求亲,不由得冷笑,抢人抢到他简少华这里,真当信王府是死的了!乔小七是吧,明年弱冠是吧,那就看看明年还有没有乔小七这个人吧!
老侯爷长眉皱了皱,笑道:“承乔阁老厚爱,一会儿我们到松涛园再议吧。”
众宾客多以茫然的眼光在老侯爷和乔阁老之间转来转去。这是个什么节奏?皇帝命令退婚,是打沈家的脸,乔阁老求婚,这不是打皇帝的脸么?乔家不怕被皇帝一怒之下灭了门?长安,要变天了?
沈雪拿筷子戳着冬草为她布的菜,似乎把那菜当成了乔阁老。戳戳戳,戳不死你!她算是看出来,乔家这是非结沈家这门亲不可了!沈家有什么是他们图谋的?难道他们探知了她的另一重身份?不可能的!
沈福的男高音突然传来:“慕容二皇子到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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